靡菲m

那个秋日的午后，媛容坐在帘幕之后，听见一个个清朗的声音，温润的声音，在与兄长进行论辩。兄长是想用这样的方式，让她遴选到才华风度让自己心仪的人。可是在她的心中，只听得见兄长毫无温度的带着鼻塞的声音。慢慢地，连兄长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。这个下午如此的长，帘幕外的论辩好像永不停止，阳光从窗棂透进来，洒在兄长和那些青年才俊的案上、坐席上，洒在兄长的脸颊上，洒在自己的额头上。额头里好像冒出升腾的热气，让她迷迷糊糊地，想起了好多年前，她第一次走进这个厅堂的情形。

小女孩跟在一位青年将军的身后，拉着他因为握剑而长有薄茧的手。到了门槛处，小女孩拒绝了将军的双手，扶着门边自己垮了过去。里面是一个充满秩序的世界，有高贵的夫人和一位守礼的少年。那位夫人盯着小女孩看了一会，表情变得非常严厉，她似乎在与将军争吵，然而将军一言不发。小女孩不由自主地向少年走去，好奇地拉了拉他腰间的佩玉，一组佩玉立即珊珊作响。少年微笑着摸摸她的头发。贵夫人见了，不再争吵，拉着少年疾步离开，佩玉杂然有声。而现在的兄长即使在论辩之中踱着步子，也绝不会让腰间的佩玉发出声响。

即使媛容一直在盯着兄长，也没察觉到他身上的日光是怎样收回、怎样冷却的。当俊彦们纷纷散去，婢女掌灯而来时，媛容开始拆卸头饰。

夏侯玄见她笨手笨脚，伸出手去，却停在半空中，攥成了拳头放下来。

拆卸完毕，媛容像一只刚刚从草丛里拱出来的小狗，使劲甩了甩头发。

“呀！”

“总是一惊一乍。”

“我有白头发了。”

“你才多大。”

“不信你来看！快帮我拔掉它。不对，也许是它们。”

夏侯玄不得不走到妹妹的身后。

就是要从这一丛夜一样黑的东西中找一根白头发吗？

他坐下来，从额上的头发开始，每次挑起一缕，细细地检看。最后，是她耳后一缕。黑色的头发被挑起后，露出了原本遮盖着的她的颈。媛容感到后颈冷冷的，就缩了缩肩膀。

夏侯玄难得微笑道：“长大了，知道不好意思了，还是用头发盖上吧。”

“啊？哦。”

这话让媛容恍惚，像一只蚂蚁撕咬着她的心，有些痒，但不够。她真想把这句话发生时空间中所有的一切储存起来，毫无遗漏地，以便她时时能拿出来想一遍，再想一遍。